2019年12月22日 星期日

Star Wars IX: The Rise of Skywalker---《星際大戰:天行者的崛起》黑白棋局,陰陽同行

War is Go. Star is born

2019星際大戰:天行者的崛起》引爆全球星戰迷齊饗盛宴,為盧卡斯影業Lucas Film2015年始與迪士尼共同製作的「星際大戰後傳三部曲」的第三部作品,同時也是「天行者傳奇」第九部作品之最終章。

延續2017年《星際大戰:最後的絕地武士》的鮮明色調與流暢節奏,在2001年成立製片公司壞機器人(Bad Robot),與派拉蒙影業及華納兄弟電影公司合作的J. J.亞伯拉罕,將敘事兵分多線,為星際銀河多元星球與文化的隱喻。銀河帝國皇帝白卜庭宣告自己尚在人世,與第一軍團最高領袖凱羅·忍其達成協議,若將最後的絕地武士芮斬除,藏匿於「未知領域」的西斯艦隊將納入第一軍團麾下,凱羅·忍會成為新銀河帝國的皇帝。


而反抗軍決心要除掉白卜庭以阻止帝國捲土重來,於是芮、芬恩、飛行員波、丘巴卡及C-3PO駕駛千年鷹號,一路行經PassannaKijimKef Bir等星系,追查通往「未知領域」的線索。而因無以解釋的心電感應相通,毋須借助任何通訊媒體也可以談個超遠距離戀愛的凱羅·忍與芮,則斷斷續續串連彼此的交集,光劍對決就是小倆口吵得不可開交的大絕招,商討彼此夢境中的異境就是綿綿不止的思念。再間接穿插對比芬恩與蘿絲的青澀,飛行員波對Zorii Bliss單戀(Felicity影集時期就美麗可人的Keri Russell飾演),角色間因任務使命忙得人仰馬翻還可見著羅曼史小說的小清新,或許就是讓星戰迷們除了比人類更富有喜感與人情味的Android機器人們之外,另一影迷開戰42年以降,津津樂道之處。

凱羅·忍於內心天人交戰之時,芮動身前往位於「未知領域」的艾克西格星(Exegol),並傳輸安全航線予反抗軍集結,此時故事線又岔岐兩路:若身著東方情調白衫的芮代表「陽」,那麼黑武士戰袍的凱羅·忍則是闇黑勢力的「陰」。星際大戰自1977年首部曲至2015年《星際大戰七部曲:原力覺醒》,主題環繞父與子,祖與孫的男性霸權之主權宣示戰。年輕男性角色們一身闇黑,意圖模仿父輩的衝動霸道,好以揚棄母親的牽制,再藉由政治與原力的支配,粗暴無禮的對於象徵女性的各個星球間,發動戰爭、燒殺擄掠。芮與莉亞公主/將軍在《原力覺醒》後重要性不言而喻,這也是或許(邪惡)迪士尼娛樂帝國2012年搜刮盧卡斯影業後,之於性別角色平衡最大之貢獻(迪士尼陰影之下的英雄角色們幾乎都歡樂無窮,毫無個性污點,來看看漫威英雄們和花木蘭便可一窺一二)。

凱羅·忍與芮,一黑一白,陰陽同行,星戰佈局如同圍棋戰盤,看似簡潔優雅(也是本片各具特色星球地表景觀的詮釋,好比絕地芮隱身的阿奇托星,淺灰無際,極簡優美),戰局卻千變萬化,黑先白後,凱羅·忍與芮在情緒掙扎的臨界點,面臨過往與西斯大帝的觀察與判斷更趨複雜。他們原本各執一方,好以攻擊彼此的「氣」勢,卻因為對於愛的執著,相連一「氣」,而讓彼此的惡夢與西斯的美夢瞬間翻盤。所謂「氣」,即指原力,加諸同袍之愛,家人之愛,異性之吸引「力」,時時同在,甚至願意為彼此犧牲,面對死亡。

西斯大帝集結大軍於「未知領域」的艾克西格星Exegol,發音近似英文中的流放exile,也是西斯大帝身體欠佳,膠原蛋白不知何從的隱喻。若將Exegol反向,為LogExe,則Log是日誌、小(木)屋之意,那居住「未知領域」的西斯隱含「自我流放日誌/居所」,或許是全星際大反派中,最孤方自賞、帶點末日憂鬱的傲嬌老爺爺了。星際大戰實則牽涉諸多物理、天文以及數學之概念,而對數符號log出自拉丁文logarithm,最早由1632年義大利數學家Bonaventura Francesco Cavalieri,(1598-1647)使用,直至1624年,德國天文學家克卜勒(1571-1630)才簡化為Log。星戰以3x3x3為底的log對數結構概念(2015-17星際大戰七部曲:原力覺醒》、《星際大戰:最後的絕地武士》《星際大戰:天行者的崛起》),路克、莉亞與韓索洛的三角關係,甚至是本片鈦戰機中的尋路儀,為一只三角錐,連大戰首部曲1977年,2019星戰最終章出品的年份,皆為3的倍數。有意或刻意,都使space opera除了伊底帕斯階段貫穿的性別爭議性外,更具神話文學的有趣巧合。

芮最終將天行者家族的光劍埋藏於路克故居,赭紅色的亞麻布與天行者們在《星際大戰:最後的絕地武士》中的著裝不謀而合,象徵天行者們的實為「原力樞機」(Cardinal of Force)之概念。樞機的拉丁文原名為cardo (英文對應詞cardinal),有樞紐、重要之意,而原力force最重要元素之一,則是最「根本」的「心」,也是天行者著裝之色。樞機職是由12世紀左右由羅馬教區司鐸團(Presbyterate)延伸出來,樞機們組成樞機團,就如同天行者們聯合負責星際事務、擔任顧問的職務。凱羅·忍黑武士頭盔上一道道看似血痕,或許也隱約指引他最終的命運。莉亞公主優雅卻心碎的正式道別,象徵嘉莉費雪的星際時代隱退,父母子的最終團聚,也開啟了新一代天行者的崛起希望。(本姐連流兩次淚呀!

May Force to be with You

At Finnkino, Helsinki 
Works Cited & Photography:
www.imdb.com
開眼週報達人影評第738期轉載 2019/1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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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2月8日 星期日

The Irishman:《愛爾蘭人》---退伍軍人之殺手悲歌

When Taxi Driver Meets God Father 

誰是愛爾蘭人?是殘酷大街流連的計程車司機?是賭國風雲中的四海好傢伙?黑幫追殺令中的教父?越戰獵鹿人中的蠻牛?世紀交鋒的烈火悍將?光榮擂台上進擊的大佬?瞞天大佈局裡的喜劇之王?翻轉幸福後的高年級實習生?還是親家路窄的老大靠邊閃?

1920年生於美國賓州的法蘭克.「愛爾蘭人」.謝蘭(Francis Joseph Sheeran1920-2003),隸屬國際貨車司機兄弟會,曾於二戰期間於義大利服役:結實精悍,獨來獨往,深居簡出,神秘莫測。不苟言笑,唯命是從,冷血無情,精明果斷。硬底子勞勃狄尼洛自1973年以《殘酷大街》與馬丁史柯西斯首度一拍,2019年九度即合,根據前兇殺案檢察官、調查員、辯護律師Charles Brandt 2004年回憶錄I Heard You Paint HousesFrank ‘The Irishman’ Sheeran and Closing the Case on Jimmy Hoffa改編,《愛爾蘭人》的夠穩、夠冷、夠狠,在影片起始養老院場景一角,以原著作者Charles Brandt視角,正面訪談垂垂老矣,白髮蒼蒼的勞勃狄尼洛,娓娓道來50-70年代橫行美國東岸黑幫交易的殺手悲歌。


影片敘事一分兩線,採用第一人稱觀點倒敘手法,《愛爾蘭人》主軸於義大利黑幫Bufalino老大羅素登場後,交織1957年至1971年任職國際貨車司機兄弟會IBT工會領袖吉米霍法的大起大落。1913年美國印第安納州出生的吉米霍法(James Riddle Hoffa, 1913-75),黑白通吃,與美國義大利黑手黨有著放貸借息的密切財務往來,不滿甘迺迪家族執政。演藝三重冠艾爾帕西諾那衝動易怒、喜怒無常,自信滿滿、不可一世的呼風喚雨,在工會主席辦公室因遭羅伯甘迺迪彈劾案,發火怒吼,雙手拍案的演技大爆發,無不令影迷連連叫絕。和身著夏威夷衫、油膩膩肥滋滋幫派頭兒一言不合、卯起幹架的橋段,黑色幽默爆棚。而與喬派西飾演的黑幫老大羅素相對,那笑裡藏刀,以靜制動的心狠手辣,推進愛爾蘭人與霍法間的互動,霍法不免略顯天真直率,誠摯無防,殊不知已大難臨頭。

黑幫處處,黑話連連,陽剛遍灑的《愛爾蘭人》,讓三位老骨頭硬底子有那一絲絲鐵漢柔情的,便是愛爾蘭人與第一任妻子所生的小女兒Peggy Sheeran了。小學生時期被雜貨店老闆推了一把,結果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父親霸凌痛毆手無寸鐵的被害者。這以暴制暴的關愛表達,要不Peggy更加崇拜法蘭克,抑或爾後加入黑幫事業,但是內向聰慧的Peggy,卻選擇疏遠父親。當法蘭克、羅素和吉米霍法的家人們相互交好時,Peggy對羅素的態度冷淡沈默,對吉米霍法卻常展歡顏。Peggy是在高度缺乏女性觀點的《愛爾蘭人》中極為重要的詮釋角度,作者與編導運用僅僅眼神與嘴型,沈默卻有力地控訴黑幫與殺手的暴行,惋惜吉米霍法的性格與命運。以《鋼琴師和她的情人》一舉獲得奧斯卡最佳女配角的安娜派昆,(本片飾演Angelo Bruno的哈維凱托繼1993年《鋼琴師和她的情人》和安娜派昆這回又同台了)飾演成年後的Peggy,在吉米霍法不明失蹤後,僅僅用七個字質問(“Why?” “Why? Why haven’t you called Jo?),此後決絕抵制父權。安靜可愛的Peggy,是《愛爾蘭人》壞事做絕老狐狸們的一線安慰與希望。法蘭克年老出獄後,尋找Peggy,即是渴望救贖,卻徒留失望。

 
當意氣風發的愛爾蘭人被羅素網羅時,他們不時在有著霓虹招牌的Villa Di Roma用餐,用新鮮麵包蘸義大利紅酒吃,即使兩人皆鋃鐺入獄,也常以葡萄汁代替紅酒,說說笑笑的吃喝,原著小說對其有詳盡的描述,馬丁史柯西斯的電影版本,也以精確到位的攝影畫面忠實呈現。霓虹招牌、紅酒、葡萄汁,都是殺人濺血的象徵,原著書名I Heard You Paint Houses,「漆」即黑幫暗號,指涉槍擊被害人噴濺在壁紙上的鮮血(所以事後要重新「粉刷」煙滅證據)。在綁架吉米霍法的轎車後座,從早市買來的死魚暗示死亡,魚腥正是血腥。而吉米霍法無故失蹤後,影片最後40分鐘敘事步調漸趨緩慢,顯示時間的推進,當事人們日薄西山,或重症兒死,或遭遇不測(編導運用白底字幕明示片中男性當事人的死期與死因,頗有熱門長青影集Law & Order的況味,唯獨女性角色無有白底字說明,間接表達女性於美國黑幫歷史的無罪與微小),影片色調轉至濃灰深綠。

孤獨無依的法蘭克為了自己的後事,選擇了一只墨綠色的棺材,這是暗示鍾愛綠色的愛爾蘭民族,回歸出生地祖國的小小想望。法蘭克要求來養老院探望的年輕神父離去前將房門半掩,留一道縫,這是法蘭克和吉米霍法共宿五星旅館時的習慣,也是年幼的Peggy,從半掩縫隙中,窺視父親上膛配槍的一瞬間。或許,法蘭克奢望終究有一天,他的所有妻兒(吉米霍法失蹤後,片中女性角色瞬間蒸發,象徵法蘭克終未能有心靈救贖)能來探望,抑或是對老友的愧疚與思念。長達210分鐘的《愛爾蘭人》,以《計程車司機》美國退伍軍人為探討原形(殺人機器歷經對於人情的無感與面對經濟起飛的焦慮),以《四海好傢伙》為背景故事,加諸《殘酷大街》的元素,借用法蘭西斯柯波拉《教父》為靈感來源(喬派西飾演的羅素大老影射第一代教父的權力慾望,而艾爾帕西諾和勞勃狄尼洛皆參演《教父II》),在漫漫長夜的敘事後,女性的孤寂,父親們的悲歌,於饒富詩意的黃光下,嘎然終止。

At Orion, Helsinki
Special Thanks: JMH
Works Cited & Photograp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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