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October 2024
FINNKINO ISENSE PREMIERE Helsinki
Joker: Folie à Deux: Let the music heal your soul?
〈2019《小丑》的經典致敬
自小受虐、精神病患、生活窮困、社會底層的單口喜劇演員,在探查「真我」身世的追尋過程中,音樂與愛情是否能成為最終彼此的救贖?
以監製《醉後大丈夫》、《一個巨星的誕生》而奠定戲謔表現主義的陶德菲利普斯Todd Phillips,2019年攜手瓦昆菲尼克斯Joaquin Phoenix,超脫仰賴正義聯盟主配角加持,劇本靈感源自馬丁史柯西斯的《計程車司機》、《蠻牛》與《喜劇之王》,以心理驚悚的超現實旁觀敘事手法,重塑DC漫畫超級大反派《小丑》Joker亞瑟弗萊克Arthur Fleck。
身穿鮮紅西裝、藍白紅濃厚脂粉幾近是對自由、平等、博愛的自由主義極端的嘲諷,不時低頭自語或是仰天長嘯的《小丑》,結合了《計程車司機》的內心孤寂與《喜劇之王》不擇手段的雙重人格,並戲謔地、刻意地、甚至是致敬式地,殘殺勞勃狄尼洛在《小丑》中扮演的喜劇演員一哥法蘭克林Murray Franklin(勞勃大叔分別在1976年與1982年可就是不折不扣的《計程車司機》與《喜劇之王》呀)。
自2017年Lynne Ramsay《失控救援》You Were Never Really Here以降,直至《拿破崙》與《小丑:雙重瘋狂》漸進式崩塌,面相薄唇下垂、灰眉深鎖、目光凌厲的瓦昆菲尼克斯,已經不復以往Johnny Cash《為你鍾情》Walk the Line時的深情憂鬱、魅惑迷人。或許,長年以演技派方法論探究並執行角色演繹的瓦昆菲尼克斯,默許小丑的雙重瘋狂性格與他自身融為一體,早已不知不覺,相由心生。
2019年《小丑》全球熱議,其黑色幽默之一在於,自擒下第76屆威尼斯影展最高榮譽金獅獎後,便旋風式橫掃各大影展與影評人協會最佳男主角獎與最佳原創音樂獎,堂堂進軍奧斯卡殿堂,更一躍為電影史上首部破10億美元的R級電影。然而,《小丑》顛覆了電影頒獎季獎勵「喜劇理念」的傳統,但是《小丑》又諷刺了原本應該提供歡樂的角色扮演。瓦昆菲尼克斯的整身既嚴肅、又悲哀、超無趣,卻令人不寒而慄、膽戰心驚。
〈2024《小丑》之黑色幽默〉
2024年《小丑:雙重瘋狂》起始橋段惡搞了華納兄弟樂一通卡通,複習了《小丑》關進瘋人監獄的前後始末,黑色幽默娛樂性極高,可惜敘事節奏隨即陷入了死記硬背的走音跳tone。其黑色幽默之二,則是亞瑟弗萊克由虛無瘋癲的《小丑》,在殘暴扭曲的獄警隊肆無忌憚凌虐下,竟搖身一變為乞憐頹廢的受害者;而現實人設以奇裝異服、多變妝容開拓演藝各界的女神卡卡,飾演魔高一丈、更善於操弄人心的精神病患哈莉奎茵,看似為亞瑟黑暗又毫無生氣的刑期帶來一絲絲光明和希望,實則不過是加速小丑的雙重人格裂變為多重精神障礙的百老匯深情西城男孩。
《小丑:雙重瘋狂》黑色幽默之三,為幾乎跳脫漫畫原著的框架的《小丑:雙重瘋狂》,原本開放性瘋狂敘事可以超速急飆,卻以極度沈悶、乏味、單調的監獄生活與律師交鋒之間輪迴,儼儼成了歹戲拖棚的《越獄風雲》Prison Break兼《法網遊龍》Law & Order。唯一為小丑另闢蹊徑的,大抵就是法院大樓爆破後的那幽微曙光。可惜又在於,力不從心卻又奢望以音樂歌舞演而優轉行導演的布萊德利庫柏,從《一個巨星的誕生》、《小丑》以及《小丑:雙重瘋狂》,皆與陶德菲利普斯合作,擔當兼製,一求鍍金奧斯卡。在獎季導向的刻意操作編導之下,《小丑:雙重瘋狂》的女小丑一登場,簡直就是複製《一個巨星的誕生》的表演舞台,打燈聚焦在卡卡的個人演唱會的MTV,藉以討好女神欲進軍奧斯卡最佳女主角的野心勃勃。
無奈接連不斷、耳熟能詳的好萊塢經典歌曲無法推動《小丑:雙重瘋狂》的劇情發展,只有強迫觀眾們在百老匯歌聲氛圍中,無限複習分裂人格沈浸於愛與美的幻想雲端,紛紛擾擾放慢了敘事的節奏。編導製片在《小丑:雙重瘋狂》全片138分鐘,毫無能力堆砌原本應有更多的驚喜分線與角色發展;監獄與法庭之間的輪迴切換,不過是宛如重症精神病患的重複撞牆、喃喃自語罷了。
〈小丑與小丑女的雙瘋效應〉
《小丑:雙重瘋狂》先以瓦昆菲尼克斯的監獄風雲透視暗黑、潮濕、骯髒的男性世界,再透過女神卡卡飾演的哈莉奎茵的女性視角,呈現雲端情人那脆弱、無助、分裂、焦躁的歇斯底里戀愛腦。女神卡卡於威尼斯影展專訪時也點出小丑內心的音樂「既分斷又混亂」。亞瑟與哈莉在音樂治療課程相遇,透過歌曲建立了心靈上與情感上的共鳴,所以之間的關係以好萊塢復古流行歌曲,穿插冰島配樂家Hildur Guðnadóttir抽象音階混音,呈現愛情既瘋狂又複雜的層面。或許看似音樂可以治癒煩躁不安的靈魂,但是其實音樂更可以無縫接軌彼此的怪癖與瘋狂。這也是《小丑:雙重瘋狂》的原電影名——法國神經醫學Folie à Deux——二聯性精神疾病的一語雙關。
「雙人共享瘋狂」的共享型精神障礙,特發於小丑亞瑟與女小丑哈莉的「同時妄念」,(法語Folie simultanée)其病徵為兩名自我封閉社會隔離的精神病患,彼此的妄念內容互相影響,或是「病態傾向」地互相引發對方的症狀。女神卡卡飾演的女小丑哈莉率先崇拜狂熱瓦昆菲尼克斯飾演的小丑亞瑟,認為他才華洋溢、不可多得,簡直是頭號粉絲大迷妹;而「同時妄念」在小丑亞瑟,從楚楚可憐的精神重症殺人犯,直搗法庭的萬人迷influencer大英雄。
原本髮質分岔、臉色蒼白、衣著閒散的女小丑,於法庭三度開庭期間,從金髮馬尾搭配海洋藍蓬鬆外套與黑絲襪迷你裙、深紫色綴花洋裝搭配黑網蕾絲呢紋帽、赭紅色上班族套裝搭配白手套的衣裝進化,就可對照亞瑟從瘦骨嶙峋的獄友條紋髒衣,直到鮮紅色成套西裝搭配白襯衫黑領帶,「雙人共享瘋狂」從監獄中庭共舞直至妄念彼此的愛情與家庭生活,哈莉對亞瑟對崇拜是缺乏父愛的暗示,小丑之於女小丑的渴望,則是為缺乏母性關愛的伊底帕斯情節回應。兩位奧斯卡鍍金重量級卡司,戲裡戲外,皆共享名利與媒體打造出的「雙重狂熱」。
女神卡卡詮釋的哈莉一角,神秘、聰明、熱情、狡猾和善於操縱的惡意,小丑亞瑟若沒有遇見哈莉,或許就可逃過共享型精神障礙,命運不至於操縱在宛如是馬克白夫人的女小丑哈莉手中。但正是這種瘋狂的冷靜,稍稍推動了電影的敘事發展。因為《小丑:雙重瘋狂》,若不雙瘋,則不成魔。
瓦昆菲尼克斯歷經《小丑》的瘋癲,在《小丑:雙重瘋狂》對亞瑟這個角色的雙重瘋狂更游刃有餘,瞭如指掌。憔悴瘦削就如同克里斯汀貝爾The Machinist的角色崔佛,而原本應是音樂劇的歡樂奇幻的場景,瓦昆毫無激情的演唱既刺耳又費勁兒,乏味無張力。但是當亞瑟決定擁抱自己的「小丑」人格時,原本駝背萎縮的姿勢也隨即改變,即使他從未丟失亞瑟固有的愚蠢與焦躁:輕鬆、隨性、舒展、自信、不可一世,把法庭當全家自己家——嘴裡還不時叼著一支煙。當亞瑟與小丑在不同的表現形式之間切換時,從英國倫敦腔到美國南方口音,性格與作為也隨之匹變,時而昏昏沈沈,不時自信爆棚,不時抿嘴微笑,卻又放聲苦笑。
〈《小丑》與《雙重瘋狂》〉
與《小丑》相較,《小丑:雙重瘋狂》的美學調度更細膩、更有條理,自出場華納戲謔卡通場景,夢幻般的華麗舞台表演,精心畫邊的二分法構圖中,隱藏男女角色之間的情感發展。陶德菲利普斯的表現主義使其每個場景的昏黃、粉嫩、夜間光源都為主角內心世界的聚光燈,勾勒出小丑和哈莉的虛實難辨的輪廓,好似法蘭西斯科波拉的《舊愛新歡》One from the Heart。只是最終也因為以音樂劇為主的誤判,使所有角色發展停滯不前,以至於電影敘事的重要情感轉折完全毫無驚喜、更無高潮迭起。
在片尾橋段,亞瑟或許認為訪客是他殷殷期盼的哈莉,但是年輕囚犯想說笑時,他仍停下腳步聆聽,編導陶德菲利普斯接受應後訪談時也解釋:「因為小丑亞瑟知道想讓別人笑的感覺,所以給了孩子那一點時間。他表現出對於喜劇的欣賞,也欣賞孩子敢於展現自我,這些都是在第一部電影中沒有人為他做過的事。」
陶德菲利普斯進一步解釋,亞瑟最終理解到自己完全無法對抗權力體系,即使他也身為男性:所以對亞瑟來說,唯一能贏的方式就是把一切都毀掉。「因為當你是像亞瑟這樣的社會底層階級時,你根本無法贏。」
《小丑:雙重瘋狂》雷聲大、雨點小,本屆威尼斯影展呼聲高、掌聲長,但在9月4日於大展廳全球首映後,評論倏地煙消雲散——但是編導陶德菲利普斯的執導風格,似乎正是對2019年轟動全球的《小丑》追隨吹捧做出打臉回應,就如同為何亞瑟會拒絕承認自己是小丑一般:「我們作為一個群體、社會、媒體,把小丑亞瑟視為革命先鋒的羅賓漢,為無產階級發聲,認為英雄可以剷除監獄、司法與媒體體系的貪污與腐敗。但是把諸多期望強加於單一個人身上,可能會讓他根本無法承受。」
〈小結〉
陶德菲利普斯的《小丑》是一個懦弱、以自我為中心的精神疾病傀儡。但是當我們觀眾懷疑最終橋段,獄警聯合獄卒蓄意謀殺,在亞瑟的左嘴角淌血,與初回開庭前獄警刮鬍服務有意無意劃傷的前後呼應,我們不禁還是為這只為愛神傷、無以得到身心救贖的無名小卒惋嘆,因為直到最終不支倒地,模糊的年輕受刑人發瘋想要成為小丑接班人的驚愕之於,這曾經為愛瘋狂的變裝癖仍願意相信「人」與「幽默」。
但是,腐敗的行政、司法、監獄、政治、媒體體系終有皆大歡喜的解決方案?音樂真的可以治療一切嗎?《小丑:雙重瘋狂》壓抑、幽閉的敘事已經提醒到:若我們過於樂觀自信,迷戀自我形象,認為人定勝天,那麼,其實笑話就在你我身上哪。
感謝關鍵評論網2024/10/08刊登【影評】罵聲連連的《小丑:雙重瘋狂》,其中的三重黑色幽默你看見了嗎?
關鍵評論網2024/10/08電子報 https://www.thenewslens.com/article/242873
Pater Carissime, Here is my Premiere Confession to make:
I ditched Gaga and dumped Phoenix, cancelled the Sala Grande world premiere, acclaimed my train ticket, left Venezia and Lido behind, on the 4th of September, all the way to Verona. Since deeply down I sense Folie à Deux a Todd Phillips’ sarcastic whiplash toward to his worldwide frenzy fans on 2019’s Joker, while I truly realize that the marketing agency merely, unconditionally, even wishfully, pushing a lady or yet another joker, on the madness of ambitious highway to The Oscar, under their very own delusion.
Those who would very much like to reproduce A Star is Born, unfortunately I only hear the musical is torn.
This is how I met Romeo & Juliet. This is why I was almost killed softly by my gentle editor in order to chase the publication deadline after La Biennale. This is the punishment that I end up sitting between a row of fatso Finns, suffering together with a pool of crashed popcorns, on the premiere night in chilly Helsinki, watching Arthur & Harley, full of sound and fury, while signifying noth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