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5月25日 星期四

Alien: Covenant《異形:聖約》--上帝缺席,徒留撒旦

At Finnkino, Sello

預定前河系另一端Origate六號星的殖民太空船「聖約號」上一片沈默千名拓荒者都於冷睡眠之中,只留仿生人瓦特穿梭於廊之間,執行保全任務。當聖約號的能量收集帆突然間被周圍星燃焰破寧靜軋然終止,也讓太空了原本的道。

為了追蹤未知星球的神秘信號,機組員降落在一個滿是雲霧覆蓋與參天巨木的寂靜星球。然而,他們發現這個有十足潛力能做為新家園的森林地,其暗黑致命遠遠超出他們的想像。

聖約號」船員夾雜驚悚與苦痛的逃脫之途,是為英國動作科幻大導演雷利史考特繼2012年《普羅米修斯》事件十年後,再度回歸充滿開創性史詩的源頭,銜接1979年《異形》的前因後果,作為以《普羅米修斯》為首的前傳三部曲之第二章節。《普羅米修斯》相同處,都是在探討造他的造物者之關係《異形:聖約》的劇情元素刻意回應1979年最初版本:聖約號被神秘的求救訊號吸引到達未知的孤獨行星,如同Nostromo號回應SOS訊號而來到被風暴破壞的小行星LV-426一般。太空艦艇上互不相讓、各有心結的船員們、星際旅行契約合、異形巢穴的背景陳設以及設計男性角色為第一受害者等,都是令影迷津津樂道的經典橋段。


與其說這是《異形》系列的第六部作品,《異形:聖約》不如說是《普羅米修斯》懸而未決的解謎。《普米修斯》的核心主涉及古希臘羅馬神話中的同名巨人,他抗天神宙斯的意旨,將火炬作為禮物送,因此受到了永休止的懲罰。以古典神話學觀點而言,神希望對於自己一手創造的生命加以限制,以免他們試圖推翻,威脅自身命運。導演將古希臘羅馬和中美洲阿特克世神中的念帶進《普羅米修斯》影片中:天神(影片中的「工程)過犧牲自己(吞食了黑色液成為「太空丁」)來創造出和自己形象相同的人類,以及爾後人類抗所帶來的後果。

無獨有偶的,雷利史考特的三部曲片名彷彿按照西方正典延展的歷史進程,2012第一部先發的天神普羅米修斯開創人類文明,而此片則參照了猶太教與基督教人類開創史的說法,運用殖民太空船「聖約號」為本片片名。在舊約聖經中,Covenant或也做契約,是定義國王與附庸國之間,或人與人之間,有一定條件限制的合同。而如果是作為與天神與國土之間的Covenant聖約,是毫無條件制的(無論對方有無立約),沒有日期大限,直至當事人死亡,而且立下聖約時,通常會屠宰牲畜作為血盟誓約。或許在聖約號」服役的十五名船員以及兩千名拓荒者們,當初冀望著這艘後現代版本的高科技諾亞方舟,抵達Origate六號星後,眾人可以開創美麗新世界,打造全新誓約條文,有如代表舊約聖經中上帝與地球上所有生靈誓約」的雨後斑斕彩虹。

無奈事與願違,開場不到20分鐘,「聖約號」即成為代表菁英階級的船員葬身之窟,又漸進地蛻變成為無以脫逃的外太空殺人密室。而太空拓荒之旅的不成文規定,也是殖民者們表面看似樂觀,但是內心卻黯藏不住陰影的,就是搭上聖約號,也就是等同簽下了「無條件、無限期付出體力與智慧」,卻毫無知覺成了自稱為「造物主」與其「創造物」下磨刀霍霍的豬羊,任其宰殺。

一手打造仿生機器人的韋氏企業創辦人Peter Weyland(·皮爾斯飾),驕傲冷血,自視為人工智慧的生父與造物主。本片開場藍眼一睜,身著雪白簡約的「創造物」,輕輕悄悄地環顧四周,走到義大利文藝復興時代大師米開朗基羅的大理石雕塑前,堅定地說出「我的名字是大衛」,一語即道出了《異形:聖約》借代舊約聖經中人類開創史的典故:基督教神學家John F. Walvrood指出,耶穌履行大衛聖約(Davidic Covenant),在基督教史中至關重要,因為其確保了其統治人民信仰的原則與基督教神學的根基。而履行條約大抵是「大衛須有後代,接替其國度法治」、「大衛王權永垂不朽」(2 Samuel 7:16)、「大衛及其後代是以色列的專制君主」。


若將古猶太宇宙觀延展至後現代科幻驚悚來看,仿生人大衛如同親生兒子般,繼承了他的造物主--Peter Weyland的特質,聰明絕頂、愛好藝術、野心勃勃,卻也回應了創造者本身的不完美,也就是他們都自認為是完美無缺的宇宙諸神。大衛也如大多你我,一出生不久便問了我們從何來,而又何處去的存在主義大哉問,甚至對他的造物主有了新領悟:你造就了我,你會死亡,我卻不朽。但是正恰恰好刺中Peter Weyland的痛楚與不安,為了掩飾自身的焦慮與嫉妒,他只是冰冷僵硬地岔開話題,「給我砌茶!,毫無「為人父」般有的耐心與愛憐。這種只得服從,無需討論的父權至上主義,也當然讓他的「創造物」大衛有樣學樣。造物主Peter的上帝情結(god complex)代表了家庭教育的失敗,影響《異形》系列故事線的推展,造就了另一個愛情萌芽的悲劇。

兒子總是想超越父親,中下階層總是反撲貴族王室,創造物總是想推翻自己的造物主。這是《異形:聖約》環繞在人造人,卻成了人害人的人倫驚悚之一。因為大衛非常明白,他自己的「大衛聖約」「須有後代,接替其智慧技術,才能使知識權力永垂不朽」,但是敏感自憐的大衛知道無論有多喜歡科學家伊莉莎白·蕭,他倆永遠不可能生育子子孫孫,他終究只能獨守空閨,無知音相伴,還不時得伺候白癡人類,漫漫長夜無迢迢,對人類生命脆弱短暫以及自身勃起缺陷的憂慮,愛愛不成的他只得親手弒刃所愛之人,利用人類女性母體,創造出孔武有力,服從性高,毫無疑問(異形不會說話就不會隨便問問題),行動迅速的秘密武器,這是本片人倫驚悚之二。

大衛不屑於人類如螻蟻般的汲汲營營,認為摧毀他們志在必得,他彷彿是約翰彌爾頓(John Milton)筆下撒旦的進化版,他創造的目的,是為了隨之而來無止盡的毀滅。其實大衛沒有真正的需要反抗他的造物者,因為從他知道他擁有愛憎感覺的那一刻起,他明瞭他已經贏了。但是大衛是一個沒有能力與他所愛的人一起過著柴米油鹽的小日子,他嫉妒人性,所以毀滅,他沒有良善,徒留冷血。當他知道多年來將最喜愛的長詩<Ozymandias>作者誤記為拜倫而非雪萊(英國浪漫派詩人拜倫與雪萊都以天庭盜火的普羅米修斯為題寫作,拜倫於1816年發表了同名長詩,雪萊則是在1818年出版詩劇《普羅米修斯獲釋》Prometheus Unbound。英國導演果然連拍攝驚悚片都可以如此浪漫文青),是進化版仿生人華特糾正,才明瞭自己的退化,他突然發現當華特也有感情進展,也才驚覺自己優勢不在。這複雜多變、卻小心眼無極限的高智慧撒旦,內心彷彿是具黏稠飢餓的異形,是異形系列人倫最驚悚之三。


導演雷利史考特曾解釋本片的詮釋脈絡,就類同《手》中的「器人故事」。在洞窟避難時,大衛對新一代仿生人講述生命起源觀,其實就是雷利史考特對著觀眾闡明說話---科學家伊莉莎白·蕭或是聖約號殖民者前往的目的地是排己抑斥的:「因人們總是幻想著新天堂樂園的美好與安然,但是天堂不可能是你所想像的那個樣子。天堂的涵可以是險惡和不的。」導演還將《普羅米修斯》「工程比做《失樂園》中的黑天使撒旦,也暗示了若Peter Weyland創造仿生人大衛,而大衛又孵育了異形進化版,那等同地球人類製造了自己的致命剋星,這不啻為明目張膽地推翻達爾文的生物進化論。編導在片名與故事符號上大量借用西方正典,卻是十足的無神論述主義。或許,編導們真正的信仰,都保留在文學、電影、詩歌、繪畫與音樂之中了。

曾在怪獸與牠們的產地》與金獎影帝艾迪瑞德曼有精彩對手戲的Katherine Waterston,雖不及雪歌妮薇佛的氣勢強盛,在本片卻靈巧可人,大勝Naomi Rapace在前傳飾演的科學家伊莉莎白·蕭。萬磁王Michael Fassbender重拾那孤獨憂鬱的複雜角色,可圈可點,幾近壓倒主角異形們的存在感。本片最大驚喜之處之一,是為喜劇諧星Danny McBride (Eastbound & Down)飾演頭戴牛仔帽的聖約號總駕駛Tennessee,原本以為此詼諧幽默的角色通常是早早領便當吃飽飽的份兒,沒想到倒也成了助理英雄。而曾與他一起在《菠蘿快遞》飆戲的詹姆士法蘭柯,短短數分鐘跑龍套卻替聖約號亮眼加分。若說本片選角出色,某些劇情橋段就較不完善,令人起疑。好比感染病毒的船員居然沒有立馬隔離消毒,卻直接送進醫務室,其他探險隊隊員眼見滿地焦屍卻無人發問,或者拿者散彈槍對著異形與易燃物體狂掃射等等,如果船員都是具有相當知識的科學團隊,上述劇情應該不致發生,釀成大禍。或許,這也就是大衛對(笨蛋)人類無友不如己者的無奈與不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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