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文學史上最知名兄弟檔自1812年出版格林兄弟故事集(‘Children’s and
Household Tales’; German: ‘Kinder- und Hausmärchen’)以降,神秘魔鏡、劇毒蘋果與七矮人已橫掃無數世代的集體潛意識,架構獨具全球化的符號體系。亞歷山大.普希金(Alexander Pushkin)在1833即發表類似的仿作短篇’The Tale
of the Dead Princess and the Seven Knights’,而1916年片《白雪公主》首次於大銀幕與觀眾相見。歷經200年的反芻轉化,這位唇紅齒白,善良可人的黑髮女孩兒跨界各大藝術領域,溫柔婉約的被害人形象於2012年魯伯.桑德斯(Rupert
Sanders)的公主與狩獵者中,搖身轉為大難不死的聖女貞德。
一句經典自白’Mirror,
Mirror, on the wall/Who’s the fairest of the them all?’即側寫繼母皇后自戀、自大且自卑的精神官能分裂情節。以皇后胞弟Finn的角度而言,那是大姐孤芳自賞的獨角戲,卻是Ravenna的心情日記與存活動力。個人興趣僅僅懸於單一目標,卻開啟無數殺戮與纏鬥的嫉妒之門。格林兄弟網羅編輯德語區鄉間老嫗們的傳聞故事,警惕教誨的作用遠超於羅曼蒂克的遐想:黑森林為超自然禁地,映照圍城中的理性主義;不明女子的王權篡位,象徵德語城邦間蠻族入侵之史;七矮人於林間隱居,陳述人類對於遺傳病史的恐懼與無知。歐美媒體評點桑德斯版本的白雪公主,多乎只在「未達安撫兒童心靈的功能」,「影片時間冗長」或是「角色戲分錯置」間空空擺盪,卻疏於查覺導演於此片傳統哥德風格的美學運鏡:採行美國19世紀小說/評論家愛倫坡最著名的中長詩’The Raven’「大鴉」的敘事,漆黑色調為Ravenna的穿衣哲學,穠纖合度的體型映照莎莉.塞隆的高挑身材,而她的合體與變型複製了瑪丹娜於Ray of Light專輯中單曲Frozen音樂錄影帶的靈感。愛倫坡原詩中講述憂鬱男子/國王哀悼已逝去情人Lenore/皇后,卻著迷大鴉/Ravenna來訪的情節,恰巧與格林兄弟版本的白雪公主故事不謀而合。皇后Ravenna的字源即是Raven之變格,連經典自白的覆述都與愛倫波大鴉中’Nevermore,
Nevermore’相互押韻。
相較於2012年Tarsem Singh的《魔鏡!魔鏡》(Mirror Mirror)與2007年《白雪新鮮人》(Sydney White)的迪士尼喜劇思維,《公主與狩獵者》運用愛倫坡大鴉一詩為靈感框架,飽含法國插畫家Gustave
Doré[1]的鬼魅影像,更張而不顯地傳達格林兄弟版本的初始精神,巧妙處理原版童話中狩獵者同情心的真實意義,其對基督教於數字3的著魔,也映照白雪公主於威廉心中、在黑森林樹叢間以及劇毒蘋果的瀕/假死樣貌。此片黑色幽默也為數字操弄,林間八矮人硬是砍得七位。如果Ravenna統命的武器為黑魔法、權力與美貌,那白雪公主只有原始且純粹的吸引力,卻即為致命,也創造了自身的命運----只需狩獵者那輕輕一吻----雖然高大帥氣的克里斯.漢斯沃的那一觸的確不足深情款款。繼狼人與吸血鬼的周璇纏綿後,憂鬱蒼白的克莉絲汀.史都華又談了一場絕對哥德派的銀幕三角之戀。
[1] Paul Gustave Doré (1832-1883),生於德法邊界的史特拉斯堡。曾為許多世界名著插畫,包括但丁的《神曲》,米爾頓的《失樂園》、《愛倫坡全集》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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