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5月4日 星期六

Avengers: EndGame《復仇者聯盟:終局之戰》種族屠殺,先進科技與英雄主義

The game begins at Lost, ends with Holocaust 

2008年漫威英雄首部曲《鋼鐵人》吸睛/吸金,接連登場雷神索爾、綠巨人浩克、美國隊長、星際異攻隊、蟻人、奇異博士、蜘蛛人、黑豹與驚奇隊長的超級英雄大家族。或許英雄是古今中外最短命、最高度不穩定、爆肝指數與失業率最高的苦命行業,漫威宇宙眾家英雄好漢們仍同甘共苦,十年苦熬,經歷了2012紐約大戰、2015奧創逆襲、2016英雄內戰,以及2018毀滅半數宇宙生命的無限之戰。

促使各路好漢齊聚一堂,令全球影迷影評年年發燒,更在《復仇者聯盟:終局之戰》復活節開打以來,打破全球影史紀錄,首週猛進12億美金的開片佳績的終極秘密在何?魏明帝時期劉邵在其著作《人物誌》第八篇《英雄》中下了定義:「聰明秀出,謂之英,膽力過人,謂之雄。」古希臘羅馬史詩中的古典英雄則是:「解救眾生、戰績效率,為追求榮譽而生死存亡的戰士」。


鋼鐵人的多金嘴賤、雷神索爾的身形氣勢、浩克的科學精神、美國隊長的正氣凜然、星際異攻隊的團隊合作、蟻人的幽默逗趣、奇異博士的才氣大度、蜘蛛人的青春無敵、黑豹的靈敏迅速與驚奇隊長的超凡破表,在在都是令凡人你我欽佩欣賞的崇拜偶像(漫威英雄中的鮮明形象無意間促使觀影者帶有「我認識這位耶!」的集體認知錯覺)。而十年間的大小戰爭,規模浩大、滂礡無限,則是藉由某種類似封神祭拜的儀式,導向一種「童稚式的狂喜」,這就是為藝術而藝術(l'art pour l'art)概念的延伸,當戰爭突變為一種表演(大銀幕),而且有了目的導向與假想性敵人(喬許布洛林所飾演的Thanos就是現代獨裁統治者的影射),此時,戰爭的行動亦是被美學化,進而轉換而為某種「再現」(re-representation)的形式,也是我們帶有好戰基因的人類對復仇者聯盟如此興奮莫名之故。

戰爭可為最浩大的群眾運動訂定目標(虛擬戰爭也算,我想本年復活節後爭先恐後搶看本片也是大戰之一),同時又不觸動傳統資產階級的地位,只有以戰爭之名,可以動用一切科技資源(比如打造量子隧道與找尋力量寶石,本姐懷疑英雄們出差時旅費伙食費聯盟總部加給無上限麼?要不怎可一戰吃五年?浩克又這麼會吃),同時又維護資產階級政權。再加上全球恐怖自殺炸彈攻擊的案件頻傳,我們震驚之餘卻暗自希望總有一舉成功的終極解藥(也就是眾家英雄們的相救或是來個天降神助Ex Deus Machina),於是乎,一切你、我、他慾望的投射,在資本主義的環境下,票房數字想當然爾破表爆棚,一切盡在不言中。


馬克思主義學者班雅明(Walter Bendix Schönflies Benjamin 1892 –1940)在其著作《德國法西斯主義理論》提到「政治美學化」(Aestheticisation of politics),本姊不如說漫威電影的大鳴大放是「大戰美學化」的成果。漫威電影的復仇者們,除了雷神索爾是天庭神仙(外星人)之外,其餘皆為凡人肉身轉化突變而成(好啦星爵是人類與外星混血兒)。他們最重要的英雄加持認證身份,則在於「制服」的確定,他們或多或少都有超級尷尬的時裝災難(fashion disaster,想想彼得帕克當年還得自己買布縫製蜘蛛裝呢!),但是經過進化或是復仇者總部訂做的英雄制服,流線緊實、色彩豔麗,其表現了最高理想目標,是一切慾望的投射,美學化的uniform是英雄主義的象徵,因為其unify our forms (of dreams)。相較於制服本身,那一個藏在制服底下的肉身個體的本質,便又發展成另一獨立故事。

這是漫威英雄解除制服後的另一面向,或許也是觸發人心的另一種美學模式。戰事的開打不啻是為了某種國家紀律所激發的理想主義,隨著戰事的拖延,英雄與理想也隨之變質,所效忠的理念(國家)成為統治階層的藉口或是建構出的神話。戰事前期總脫不了激情無限,而空窗期呢?整整五年間,黑寡婦暗自神傷,浩克寄情於實驗室,美國隊長選擇了最美式的集體暢談,以時付費」的退伍軍人症候群心裏治療,雷神索爾邋遢增肥、酗酒打電玩,耍廢度日,他們生活費哪兒掙?還是聯盟總部有集體農場、熱炒外帶,鮮蔬販賣機?漫威這種柴米油鹽蒜皮小事沒給觀眾解謎(本姐倒是非常在意,難道浩克空窗期兼職IG部落客?),但是英雄們的集體失落(lost),明白了即使以暴制暴也無以拯救痛失的寶貴生命,隨著空窗期持續越久,英雄主義也就轉換成另一種形式繼續燃燒:艱苦,沮喪,卻令人清醒的環境中終年損耗。對功高震世的英雄們而言,消失的敵人、失散的好友家人,這無疑是世界末日。


古今中外的英雄旅程不外乎尋找眾人皆渴望的MacGuffin,這個老梗可以是一尊聖盃、一只魔戒或是力量寶石。導演羅素兄弟以順序倒敘雙重手法,讓眾家英雄回到過去,故地重遊,鋼鐵人與隊長、浩客與蟻人,索爾與火箭浣熊、涅布拉與戰爭機器、鷹眼與黑寡婦,遇見了另一個自我分身,好以暫時解除痛失親友的衝擊,開啟另一場尋寶遊戲,這無疑是所有緊張關係的最佳發洩口。透過時間與追尋,好似另一面鏡子,顫掛於無法辨識自己以外的另一種大恐慌(比如涅布拉回到2014年的Morag星,複習到了自己的愚忠),復仇者們了解到何謂曠世英雄,還是不過是鼓足愚勇的凡夫俗子?透過戰爭與MacGuffin的追尋,其實證明了先進科技還未發展到足以控制社會秩序的地步,而社會亦無強大無私到具有把科技當做其「進步的工具之一」來使用的能耐。帝國主義式的終局之戰更是場先進科技的反撲。帝國(例如Thanos所屬的Morag星)利用科技奪取自然物資,科技則透過戰爭向社會討人力(《復仇者聯盟3:無限之戰》後失去的50%人口)。這是睿智開化的歲月,也是混沌蒙昧的歲月,人們看似擁有一切,人們其實一無所有。

漫威十年來或許終於茅塞頓開,意識到他們沒有義務改變全世界的憤世嫉俗者,《復仇者聯盟:終局之戰》的核心精神是超級英雄電影的老套大集結:自我忠誠,自我犧牲,以及善戰勝惡的文學正義。本片人類學倫理學的鋪陳步調太慢,雷神索爾的笑話永遠冷場,量子理論與回到未來的實驗太過輕而易舉。在振奮人心的終局大戰場時,代表美利堅共和黨的美國隊長居然能毫不費力拿起異教徒自由派的索爾雷錘,還可以在Thanos巴掌下生還;復仇者們全是俊男美女(即所謂大戰美學化,好啦浩克變身前挺斯文靦腆的呀!)強大敵方只有男性人型領導,身後大軍不是妖魔(化)要不就醜不拉嘰的魔獸鬼怪。《復仇者聯盟3:無限之戰》地表瞬間減少了的一半人口,但是在《復仇者聯盟:終局之戰》,當代表美國民主黨自由派的手指一彈,那是全種族的秒殺genocide,是毫無濺血大屠殺holocaust,是只求復仇、還魂失落的物種殲滅。難道他們沒有親朋好友?身為怪物、長相難看不是原罪呀!


所以自由派的自我犧牲實有必要,他不但聰明秀出,謂之英,膽力過人,謂之雄」,也「解救眾生、戰績效率,為追求榮譽而生死存亡」,而草菅無以計數的生靈塗炭(即使是大反派)不應是復仇者英雄們的原初宗旨。我們觀眾驚喜於眾家英雄齊聚一堂之於,對於退役老兵、為愛失落的熟面孔們,仍不時淚流滿面。導演羅素兄弟成功揉雜喜劇與悲劇元素,大小英雄,大起大落,不過是為了能與家人朋友平安度過每一天溫馨的小日子。

那麼英雄主義呢?
或許奧地利作家Stefan Zweig1881-1942)所著之《羅曼·羅蘭》傳記中〈苦難的英雄〉所說,最為寫實:(Romain Rolland, 1866-1944Kapital 35Die Helden des Leidens

世上只有一種英雄主義,就是在認清生活真相之後依然熱愛生活。」

At IMAX, Helsinki
Special Thanks: JMH

Works Cited & Photography:
www.imdb.com
www.marvel.com
Benjamin, Walter. Theories of German Fascism: On the Collection of Essays War and Warrior. Edited by Ernst Junger. Trans. Jerolf Wikoff. New German Critique 17(spring 1979):120-28.

───The Work of Art in the Age of Machenical Reproduction. Illuminations:
Essays and Reflections. Trans, Harry Zohn. New York: Schochen, 1968.

開眼週報達人影評第705期轉載 2019/0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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