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jango Unchained: 決殺糖果樂園,超脫歷史痛點

擅長血腥殺戮場面的鬼才導演昆汀．塔倫提諾(Quentin Tarantino)繼《追殺比爾》 (Kill Bill)和《惡棍特工》 (Inglorious Bastards)後,2012年於歐巴馬總統續任之際,再挑戰美國國族史最敏感的黑奴議題,並向70年代義大利西部電影系列致上最高敬意。

回首2003/04年,新婚嬌妻鄔瑪．舒曼所飾的The Bride駕車橫越,砍人無數,只為殺夫。8年後,昆導延續《追殺比爾》公路尋仇之旅的故事線,《決殺令》場景為美國南北戰爭前兩年,原為奴隸的Django強戈(Jamie Foxx,傑米．福克斯飾)騎馬越嶺,子彈齊發,是為尋妻。在口若懸河的歐洲裔Dr. King Schultz舒華茲(克里斯多夫．沃茲,Christoph Waltz飾)的意外發現後,強戈第一次卸下奴役鐵鍊,成為自由之人：座於馬上,手持獵槍,啜飲啤酒,鞭數宿敵,與舒華茲大夫橫越美國南方各州,為unchain的第一層明喻。影片起始,演職員名單的鮮紅字型,就好如70年代Spaghetti Westerns的一貫風格,主題曲也採用了1966年<Django>的原音原聲,連飾演第一代Django的義大利硬漢派演員Franco Nero都在此片中插花；因影集邁阿密風雲(Miami Vice)而紅遍80年代的Don Johnson飾演大老闆Big Daddy,而在追殺比爾中提供The Bride情報的皮條客Michael Parks則和昆導一起在本片露個臉,當起了黑奴販子。昆導延續西部牛仔電影傳統,提攜影界前輩,之中的層層互射,不遺餘力,也增加觀影的極大樂趣。當強戈再度因提供糖果樂園秘辛而unchain時,與奴隸時期相較,手上的「白」麻繩已非厚實笨重,他的人身空間與自由意志也隨著(無意間)炸死投機份子(昆導演一會兒就退回幕後去了)更一發不可收拾。

在技職訓練過程中,舒華茲大夫告知強戈: 選擇一個心目中嚮往的角色,然後精實地去模仿了解,最終成為角色本身。舒華茲大夫的服飾語言為教養良好的牙科醫生,實為舌粲蓮花的賞金獵人。德語系出身的克里斯多夫．沃茲在本片表現亮眼,西裝暗藏四孔手槍(昆導又再一次向Spaghetti Westerns的Sartana系列致敬),時為強戈的人生導師,時為滔滔不絕的談判型政客,搶了主角英雄(強戈)傑米．福克斯不少風采。本屆奧斯卡獎只題名為最佳男配角,倒有些委屈了沃茲哩!接演的紈褲子弟的李奧納多．狄卡皮歐(Leonardo DiCaprio)和飾演跛腳老管家的山繆．傑克森(Samuel Jackson)在棉花田大宅邸裡應外合的橋段,狼狽為奸,卻又喜感連連。黑人老管家因自處上位,好康說不盡,回扣收不完,對於施壓黑奴一事,他並無所覺。管家一角正恰與台灣社會薪資不公之只許州官放火現況,有絕妙反諷之巧和。然昆導以喜劇對話的技巧,血濺純白磚牆與棉花田的瘋狂殺戮,隱隱控訴美國黑奴制度的幕後黑手,不盡然單純只為歐洲白人間的買賣交換,此片也因觸及美國移民人權史上的諸多痛點,首映以來全美各地爭議不斷。雖說歷史正義蓋棺仍難論定,但以幽默的藝術呈現嚴肅的主題,則為導演之功,實為不易。片末強戈火燒糖果樂園的「白」邸,所騎之「白」馬,不但象徵第三次個人的unchain,也暗喻了黑人戰勝白人的奴役枷鎖。

《決殺令》於紐約首映會後,一位較年長的非洲裔女性觀眾聲稱她看完此片「幾乎得了心臟病」(Hirschberg,2013, 170)；而在片中飾演強戈之妻Broomhilda的凱莉．華盛頓(Kerry Washington)也表示拍片當時,她無法想像祖先們是如何熬過那水深火熱的奴役日子,自己每周都得與精神科醫師「諮詢近兩次左右」(W,137),才有勇氣回片場上工。於此,昆導接受美國W雜誌二月號的訪談時表示,相較於70年代Spaghetti Westerns大導Sergio Corbucci片中悲劇英雄的命運,「決殺令總還是個完滿的結局」,因為,有時,「影片甚可矯枉歷史之誤」(Hirschberg,2013, 1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