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1月24日 星期五

Love is a Gun《愛是一把槍》威尼斯影展映後訪談導演李鴻其:電影唯有親自拍出來,才能讓它的模樣更為清晰

80屆威尼斯影展映後花園派對訪談

4 September 2023 Venezia 80

Italia

愛是一把槍,愛是一道光

 

演而優則導的台灣演員李鴻其,製片好友廖哲毅認為絕對是「有導演天賦之人」。

 

2020年全球疫情爆發期間發想拍攝的《愛是一把槍》Love Is A Gun,首部長片處女作即入選2023年威尼斯影展國際影評人週單元。以金山小鎮青年「蕃薯」,希冀改過自新的更生人為第一敘事,無奈現實生活的窘迫,人際關係與工作機會卻處處碰壁、毫無進展,過去的人、事、物,就像是陰魂不散的幽魂般纏繞著他:無以忘卻的前女友、缺席不見人影的「老大」、負債累累的老媽、頻頻製造麻煩的老友「帽子」,以及貪污黑心的里長候選人主角所處的人際困境、海洋污染與象徵高度資本集中的台北101,是再度撕扯人性脆弱,宛如高壓監獄的後現代「環境寓言」。單元主席Beatrice Fiorentino於《愛是一把槍》獲選為國際影評人週單元時即表示:「我們深愛這部充滿新意、生猛且活力滿滿的首部作品。李鴻其對於展現電影風格的成熟與電影知識的細節,讓我們驚豔無比。」

 


94日下午威尼斯麗都島Sala Perla影廳映後記者會,李鴻其攜手於劇中飾演女友的林映唯、飾演老友「帽子」的林可人,甚至貨真價實的檳榔西施演員群與幕後製作團隊,與在場觀眾人士聊聊劇本發想與自導自演的創作緣由:

 

李鴻其表示:「2020年新冠疫情爆發,演員的工作邀約通通戛然而止,這讓我有時間重新思索心中『電影』的樣貌。幾經思考之後,我覺得電影唯有親自拍出來,才能讓它的模樣更為清晰。於是我自己組了一個小團隊,在世界疫情最嚴重的時候走出家門,開始拍攝我人生的第一部電影長片。」

 

而此次感謝編輯部牽線以及《愛是一把槍》好威電影公司製片的邀請,本人僅代表《關鍵評論網》,於94日下午茶時分,在威尼斯麗都島映後花園派對,現場閒聊採訪《愛是一把槍》導演劇組團隊,暢聊電影的拍攝困境、攝影敘事以及小鎮青年的人際關係與政經壓迫。

 

初次來到義大利威尼斯首映宣傳的導演李鴻其、劇組團隊,甚至影視美術/場景設計林芷芸,對於相較台灣的燥熱溽暑,乾爽陰涼的水都竟是展現紗綢禮服與正式西裝的好時機。藉以回應《愛是一把槍》講述青年黑幫的角色設計,全體劇組一致以「一身烏黑」為打戲制服。戲謔看來,好似大哥大姐們全員集合於麗都島火線交易,但是現場氣氛是輕鬆愉悅、笑聲連連、稍稍酒酣耳熱、而且陣陣煙霧繚繞的。

 

〈拍攝困境〉

 

2020年全球疫情爆發導致的機會缺席,導演、副導與美術設計都不約而同談論到《愛是一把槍》疫情期間的拍攝困境。台灣多變的天氣型態,使得第一幕烤肉打牌的野餐橋段,原本場勘時週間天天放晴,結果一到拍攝開工日,即無預警下起遙遙無期的傾盆大雨。礙於有限經費與攝影機台已全數到位,導演李鴻其決定謹慎運鏡,就此定位。無巧不成書在於,開工日的意外大雨,正恰恰與本片以「雨水」起始,再以「海水」為終而相呼應。濕濕漉漉的高溫小島,卻是主角獨語與幻想的交錯,象徵希望與愛情的意識流。

 

而疫情期間的拍攝困境之二,導演李鴻其與副導練健輝皆提及,疫情剛剛蔓延之時,初始毛片以手持攝影,紀錄約一小時的影片素材,但是無奈台灣於2020年底確診人數直線攀升,拍攝工作不得不暫停。原本場景設定在五光十色、車喧囂的台北市中心,但是以保護劇組工作人員的健康第一為由,所以劇組勘景至新北市龜山,那無人居住的廢棄空屋以及無人造訪的偏僻海岸。


 

〈框架之下〉

 

《愛是一把槍》「景框之中」的攝影調度,無論是開場野餐露台邊框、老家雙扇鐵門框、毛玻璃黑邊窗框、與黑幫交易遭阻的欄框、甚至七彩檳榔攤宛如霓虹畫框,框外的「無聲」與框內「有聲」場景設計,其無聲沈默勝於有聲對話,諸多角色在有意識形成的「框架」之中的調度走位,隱喻其無以跳脫人設框架的階級複製。導演李鴻其在映後座談與花園派對中,皆提到與攝影師合作一年多,朋友默契已定,「攝影師就是我的眼」,任其盡情發揮,自由鳴槍。

 

2015年,25歲的李鴻其就以《醉生夢死》擒獲第52屆金馬獎最佳新演員與第17屆台北電影節最佳男主角。2023年,33歲的李鴻其自編自導自演的《愛是一把槍》,直入第80屆威尼斯影展的「國際影評人週」單元(Settimana Internazionale della Critica)。初試啼聲,便一鳴驚人。

 

高中就讀華岡藝校表演藝術科,爾後畢業於中國文化大學中國戲劇學系,並在哲學所深造碩士學位的李鴻其,起先加入劇組時是擔任場記、導演助理,並與演員集訓,原本想當副導,但是卻被張作驥導演勸退:「比較適合演戲」,自此踏上男主角一途。但是懷著導演夢想的李鴻其,卻因為社會新聞上那些「白白淨淨、年輕清秀」的犯案槍手,無有悲慘童年或是幫派的背景,而引發犯案緣由的好奇與想像。

 

於是,在有限經費的框架下,李鴻其與好友劇組團隊完成《愛是一把槍》的劇本大綱,以庫伯力克的《發條橘子》為靈感,劇中白白淨淨、冷靜內向的「蕃薯」出獄後,仍無法掙脫以高中同學為人脈交際的小鎮環境裡,暗示其角色困俘在未成年時期,無限複製以往的悔恨、錯誤與階級。其劇本對話發想皆是劇組成員自己想說的話,完全屬於他們自己的人生經驗與內心獨白。

 

再者,李鴻其的童年與青少年時期皆是是家庭中奶奶、媽媽與姊姊三位女性角色照顧,那夾雜著母性溫柔卻「恨鐵不成鋼」的壓抑性親情與關愛,也是李鴻其之於無以逃脫宿命的「蕃薯」一角創作緣由。柔情似水的綿密情感,澎湃滔滔的情緒起伏、波濤洶湧的人生波瀾:「小時候,媽媽帶我去算命,總說我人生缺水」,戲中的更生青年,如同戲外的作者導演,李鴻其或也已知,水能覆舟、亦能載舟呀。

 

〈幕後花絮〉

 

《愛是一把槍》的整體敘事雖過於斷片,卻能以忽明忽滅的火光與蟲聲急鳴的夏日,訴說主角的內心幽暗思維。全片最令人揪心的橋段,莫過是「蕃薯」不期而遇初中鄰居女同學,那曖昧升級、戀人未滿的一閃一滅,映照在飄飄長裙的火紅熾熱裡。在花園派對與影視美術/場景設計林芷芸詢問,是否紅衣女孩為孤魂女鬼,而且威尼斯首映之時正值台灣鬼門大開之際,林芷芸不禁哈哈大笑了,直說:

服裝設計與拍攝之時這倒是沒想過,不過這麼解釋好像也沒錯,因為「紅衣」確實是「蕃薯」之於感情生活的另類幻想。

 

而當與貨真價實的檳榔西施妹妹鄭青羽閒聊時,也訝於《愛是一把槍》在地取景新北市當地皆知的七彩霓虹檳榔攤位,直接啟用素人演員,劇中的長辮編髮、晶燦妝容與多彩性感衣飾,全都是工作時的真實樣貌。導演與劇組全權交予妝容自由穿搭,也不斥為北台灣檳榔西施的紀錄寫實。拍攝殺青後,因為懷了第二胎,現在已是忙碌人母,青羽也辭去了檳榔攤位的工作,但卻非常慶幸劇組邀請至威尼斯影展宣傳,是做夢也無法想像的有趣經驗。

 

詢問到是否仍朝作者導演的方向前進?並仍以獨立成本製作未來的電影?李鴻其直說能幸運得到熟悉海外影展與發行的單佐龍的捉刀,不僅為《愛是一把槍》募得第二期的拍攝資金,還推廣至國際市場。也不諱言仍會運用團隊人脈,以有限的時間,多方嘗試愛情喜劇類型,還直說第二部未命名電影拍攝已約殺青,目前正在後期製作階段。而風和日麗的麗都花園派對,「國際影評人週」單元主席Beatrice Fiorentino更是頻頻穿梭於劇組與製片團隊,笑容漫溢,鼓勵恭喜李鴻其自編、自導、自演的好評與注目。


 

〈未來之獅〉

 

99日威尼斯影展大獎之日,生猛且活力滿滿的《愛是一把槍》更一舉榮獲第80屆威尼斯影展「國際影評人週」單元(Settimana Internazionale della Critica)最佳首部電影的「未來之獅獎」Lion of the Future,創下台灣編導團隊首擒紀錄。

 

李鴻其踏上典禮舞台時難掩激動之情,首先感謝評審給予的榮耀與鼓勵,接著感性表示:「過去有許多的華語電影大師、前輩們都站在這個舞台上,他們深深影響著我的電影世界觀,他們都是我學習的榜樣」。

 

2023103日第60屆金馬獎公佈的入圍名單中,李鴻其鳴槍之作提名最佳新進導演,幕後音效製作正也是為張吉安導演《五月雪》操刀的台灣音效大師杜篤之。

 

《愛是一把槍》片末陣陣響槍,原先限縮的景框攝影調度,倏地全幅旋轉伸展360度全景,碎片浪花無窮無盡拍打褐色沙灘的垃圾碎屑,象徵黑金恐嚇的選舉政治無限迴圈。逃脫不了階級框架的小鎮青年,與無人大海浪潮遙相呼應,成為角色靈魂深處——自由與羈絆、更生與宿命、夢想與悲劇的無限青春思辯。

 

愛是一把槍,是致命的、是倏地的、是性慾的、卻也是暴力的;愛更是一道光,是溫暖的、是抽象的、是放射的、更是無私的。

 

我們期待未來之獅,大鳴大放

 

註一:感謝好威電影與《愛是一把槍》全體劇組的熱情邀約,我們聊聊電影、聊聊台灣,聊聊生活,感受到台灣最美好的關懷與人情。

 

感謝關鍵評論網2023/11/21刊登關鍵專訪:2023金馬獎】2023 Golden Horse Awards---《愛是一把槍》導演李鴻其:電影唯有親自拍出來,才能讓它的模樣更為清晰

關鍵評論網電子報2023/11/21

https://www.thenewslens.com/feature/golden-horse-awards-2023/194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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